神在埃及降下的十灾中，最后一个叫杀头生灾，即无论是埃及人，还是他们的牲畜，所产下的头胎都必须死。
为什么是「头生子」呢？
一开始，我以为是跟古罗马军队的十一抽杀律一样，将惩罚平均分配，好让埃及的每家每户都承受伤害，又不至于满门灭绝。后来以色列人出了埃及，神晓谕摩西说：「以色列中凡头生的，无论是人是牲畜，都是我的，要分别为圣归我」，这才意识到，神不仅杀害埃及人的头生子，对以色列人的头生子也有所求——凡是头生的都要归神。
这是什么情况？我们看看摩西是怎么向以色列百姓解释的。
第一个问题，为什么头生的要归于神？
摩西的说法是，因为神把埃及所有头生的都杀了，将以色列人解救出来，以色列人要把自己头生的归于神，作为给神的回报。
第二个问题，怎样操作才算归于神呢？
说白了，就是献祭，就像逾越节被杀的公羊羔一样。而且，这里的头生子，只针对公的，不针对母的。。
献祭一只头生的公羊羔还好接受，本来羊就是杀来吃的，平时养的也多，少一点不碍事。但要献祭驴子这样数量较少的驮兽，或者人类的长子，那就有点难办了。
好在还有个变通的办法，叫做代赎，就是用羊羔来代替本应该被献祭的其他动物和人。看来「替罪羊」这个名字真不是白叫的。
看到这里，大家有没有想起亚伯拉罕献祭以撒的故事？以撒是亚伯拉罕和正妻撒拉所生的嫡长子，当年神要求亚伯拉罕把以撒献祭给自己，不就跟如今「头生的都要归神」一样吗？而且，亚伯拉罕最后也是用一只羊羔代赎了以撒。
如此看来，神说「一切头生的」都归于他，不只是对降下「杀头生灾」所收取的回报，而是他一直以来的诉求。
这并不是说以色列人的神特别残忍，在世界历史中，许多地方都有杀头生子的习俗。
以古代中国为例。《墨子·节葬下》记载，在越之东有个叫核沐的国家，那里的人会把长子杀吃掉；在《墨子·鲁问》中，说楚之南也有个国家，有杀长子而食的风俗，要是味道做得比较好，还会拿去献给君主。
他们相信，杀了长子，有益于后面出生的孩子，也就是「宜弟」。
以上是古代南方地区的案例。在《汉书·元后传》中，京兆尹王章对汉成帝说，羌胡，即西边的游牧民族，也有杀首子的习俗。
喜欢春秋史的朋友，应该还看过一则类似的故事。齐桓公喜欢美食，他身边有个叫易牙的，杀了自己的首子，做成一道菜献给齐桓公吃。
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血腥的习俗呢？
古文字学家裘锡圭认为，这其实是一种献新之祭，就是把田地里第一批收获的庄稼、头生的牲畜献给鬼神的祭祀活动。这么做的原因，是为了保全其他的收获不受影响，即把神应得的那一份献给神之后，剩下的就可以自己享用了。
《礼记·少仪》中有句话说「未尝不食新」，这是古代必须遵守的戒律。其中的「尝」，指的就是献新之祭，也就是在没有献祭之前，不能吃新收获的食物。
正如我们所认为的，吃祭祖的供品是有福气的一样，杀长子而食，也有一种献祭之后吃圣餐的意味。
这在耶稣之死的故事中体现得特别明显。
上帝牺牲自己的长子，便是一种「宜弟」行为，为的是洗刷其他人的罪孽。而圣餐仪式中的葡萄酒和面包，便象征着基督的血和肉，这也许是杀长子而食的风俗遗存。
终于弄明白杀头生子是什么意思了。
好，今天就到这里。下期再会！